經濟是人類的首要問題?芎瓦西族的獵人不這樣覺得——《為工作而活》

八旗文化_96
 ・2021/12/09 ・2276字 ・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 作者 / 詹姆斯.舒茲曼(James Suzman)
  • 譯者 / 葉品岑

我自一九九〇年代初開始,持續記錄芎瓦西族和不停擴張的全球經濟的接觸,而這些遭遇十之八九讓他們傷痕累累。這些故事經常相當殘酷,發生在兩種判若天壤的生活方式鄰接的邊疆,雙方基於對稀缺性本質截然不同的假設,抱持非常不一樣的社會和經濟哲學。市場經濟及其對人性的假設,令芎瓦西人既困惑又沮喪。但不只他們這樣覺得。從東非的哈德札族(Hadzabe)到北極圈的因紐特人(Inuit),以及其他在二十世紀依然過著狩獵採集生活的社會,也難以理解與適應一個以永恆稀缺性為基礎的經濟體系規範。

因紐特人身穿著傳統服裝;左邊那套由海豹製成,右邊那套由馴鹿製成。圖/WIKIPEDIA by Ansgar Walk

人類的祖先,並未專注於「稀缺性」

凱因斯最初描述他的經濟烏托邦時,對狩獵採集社會的研究充其量是社會人類學這門新興學科裡的一項餘興節目。即便想多認識狩獵採集者,他也不可能找到太多挑戰當時盛行觀點的看法,亦即原始社會的生活,就是不停與飢餓對抗的生活。但他也不會找到任何證據足以說服他相信,儘管偶爾遇到挫折,人類旅程是一個進步的故事,而推動進步的是我們想要工作、生產、建設和交易的渴望,受到人類想解決經濟問題的內在衝動所激發。

但我們現在知道,像芎瓦西人這樣的狩獵採集民族,並沒有時時刻刻處於飢餓邊緣。相反地,他們通常營養充足,壽命比多數農業社會的人更長,而且每週鮮少工作超過十五個小時,能把大部分時間都花在休息和休閒活動。我們還知道,他們之所以能夠這樣,是因為他們不會例行性地儲存糧食,也對累積財富或地位毫無興趣,而且幾乎只為滿足短期物質需求而工作。

儘管那些認為經濟問題是人類面臨的首要問題的人堅稱,我們所有人都被迫在無窮欲望和有限財富之間的煉獄受折磨,但狩獵採集者卻沒有太多物質欲望,只要付出幾個小時努力就可以滿足。他們組織所有經濟活動的前提,是相信物質的富足,而不是以稀缺性為首要考量。正因如此,我們有充分理由相信,由於人類祖先在智人三十萬年的歷史長河中,高達九成五的時間是行狩獵採集,關於稀缺性問題中的人性假設,以及我們面對工作的態度,其根源來自農業。

在歷史上絕大多數時候,人類的祖先並不像現代的我們一樣專注於稀缺性。這提醒了我們,除了解決經濟問題之外,生活中還有很多事要做。每個人都知道,除了職業以外,我們習慣性地將各式各樣帶有目的性的活動描述為工作。舉例來說,我們會為人際關係「努力」、在我們的身體上「下功夫」,甚至「利用」閒暇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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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獵採集民族並沒有時時刻刻處於飢餓邊緣,相反地,他們營養充足,而且每週鮮少工作超過十五個小時,擁有充裕的休息和休閒時間。圖/Pixabay

在空前富裕的年代,為何我們仍覺得匱乏?

當經濟學家把工作定義為,人類為滿足「需要」與「想要」而付出時間和努力,他們就迴避了兩個顯而易見的問題。第一個問題是,很多時候,工作和休閒的唯一區別在於脈絡的不同,還有看我們是領錢做某件事,還是自掏腰包去做那件事。對古代的採集者而言,狩獵麋鹿是工作,可是對很多第一世界的獵人而言,那是一項緊張刺激而且通常非常昂貴的休閒活動;對商業藝術家而言,畫畫是工作,可是畫畫對數百萬業餘藝術家是令人身心放鬆的享受;對遊說者而言,和輿論領袖培養關係是工作,可是交朋友對我們一般人是一大樂事。再來,第二個問題是,除了我們為滿足食物、水、空氣、溫飽、友誼和安全等基本需求所付出的精力之外,究竟什麼是必需品也是眾說紛紜。不僅如此,我們的需求經常難以察覺地和欲望融合在一起,幾乎不可能將它們明確分開。因此,有些人會堅稱,早餐吃可頌麵包配一杯好咖啡是必要的,可是對其他人而言,這樣的早餐卻是一種奢侈。

「工作」最普世的定義應該是,工作涉及有目的性地為某個任務耗費精力或付出努力,以期實現某個目標或達到某個目的。這樣的看法,無論是狩獵採集者、西裝筆挺的衍生性金融商品交易員、手足重繭的自給農民或任何人都會同意。自從古人類首次劃分周遭世界,並以概念、文字和想法組織他們在世界上的經驗,他們幾乎無疑已經擁有某種工作的概念。就像愛、親職、音樂和哀悼,工作是人類學家和旅人漂泊到陌生國度都有辦法掌握的少數概念之一。當口語語言或參不透的習俗成為阻礙時,幫助別人完成一項任務這樣簡單的舉動,經常能比任何笨拙的話語更能迅速地打破人際藩籬。因為這樣的舉動能展現善意,而且就像一支舞或一首歌,能創造交融的目的和融洽的感受。

當我們不再認為經濟問題是人類面臨的最大難題,我們除了能把工作的定義從謀生問題往外延伸,甚至還能找到新的觀點,認識自有生命以降至忙碌的今日,人類和工作之間剪不斷、理還亂的歷史淵源。與此同時,一系列的新問題也應運而生:為什麼我們今天賦予工作的重要性,比我們的狩獵和採集祖先多那麼多?為什麼在一個空前富裕的年代,我們滿腦子想的仍舊是匱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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